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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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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蘺微微錯愕,側頭去看他,車窗外城市的燈火星星杳杳,車內只一層稀薄的光亮。他的眉眼並不太清晰,她吶吶道:“你怎麽......知道?”

林亦珩不啟動車子,也不看她,只註視前方那棟高樓上最明亮的燈火星子。

高樓燈火盞盞,一格一格有序亮著,可是燈火太多,發出的光融進燈火群裏,分不清是誰身上的光芒。

可他一擡眼瞧,就被那朵吸引,因為她太亮了。

他手掌輕撫方向盤,沈默良久,問她:“你還記得最開始你對我是什麽態度嗎?”停頓片刻,根本不及她回答,他又說:“避之不及。”這是自問自答了。

他終於側頭瞧她,輕笑說:“心防重,杜絕跟我有任何的接觸,不坐我的車,教你打臺球瞬間就能翻臉。”頓了片晌,“可是剛剛談小姐讓你坐我身邊,坐我的車,你都不拒絕。”

照她的性格,在她即將要跟另一個男人步入婚姻的境況下,是會斷然拒絕這種顯而易見的撮合的。

她覺得委屈,“我哪有瞬間翻臉?”

所以他猜測,她與袁旭已經再次分開。他雖然不深谙情愛之事,但至少喜歡她這麽多年,多少還是弄清點愛情裏的門道,在李榆戳出她與袁旭的事後,她的反應在他看來已經對他有所松動,談不上多深的喜愛,不過是粗淺的喜悅與好感,如果袁旭那時不回來,或許過不多久他們就能正式在一起。

如今是上天眷顧他,山窮水盡之時又枯木逢春,多麽難得,多麽幸運。先頭那些要放下的心思可以放一邊了,機會在眼前,不管他是否自作多情,事情總要問清楚,“突然決定不結婚是不是因為你發覺你喜歡上了我?”

沈蘺腦子有點懵,他這話問得她有些措手不及。明明之前悶騷寡言,跟她表明心意時也別別扭扭,沒有一句正式的話,忽然這麽直白她有點招架不住。

她緩了緩神,清明過來,點頭答:“嗯。”

沈蘺凝望車窗外通明璀璨的燈火,回憶與他在餐廳遇見的那一天。

那天上午十點半左右,她與袁旭一同去高鐵站接他的父母。到達餐廳時已到十一點半,正是飯點。

與母親通電話,說她與父親已在餐廳包間內等著了,大姨姨父還未到,正說著她就在餐廳門口瞧見了她。

大姨站在餐廳門口往裏一些的大廳內,往裏打量誰,她一過去就被她拉住,順著她的視線就見到他與一個女人同座。

他的視線越過來,那個女人回頭看,眉眼秀麗,面容姣好。

大姨在身側問她,與她結婚的人不是他,是她的前男友。

是,確實不是他。

可惜,如今已經晚了,騎虎難下。

她後來硬著頭皮進入包間,她的父母與袁旭的父母互相親家來親家去,相談甚歡,可她卻芒刺在背。稍微能讓她安心一些的是他們還沒有荒唐到在飯桌上定結婚的日子。

她有些心酸,說他們荒唐,其實是自己荒唐。認不清自己的心意,走到這一步,接下來有些艱難。

可是怎麽辦,她不能再孰若無睹地去跟另一個男人結婚,艱難也要走。

飯吃完,吳淑華讓她盡地主之誼也許是盡未來媳婦之誼帶袁旭與他的父母去雁城逛一逛看一看。又是兩難的境地,去了往後要說開更加困難,不去顯得她不通情理沒有家教拂大家的面子。最後還是去了。

天氣燥熱,她沒有帶他們去其他地方,帶他們去到商場,為袁旭父母一人挑一套衣服,兩個老人眉開眼笑,當是未來媳婦的心意。

可沈蘺卻覺得滿心愧疚,終於接受兒子到雁城定居,大老遠趕來這一趟商量婚事,最後落得空歡喜一場,當是她表示歉意虧欠的禮物。

關鍵還是在袁旭那裏,他們沒有說開她一個人在這千萬般虧欠都沒有用。

所以把他父母送回酒店後回她家的路上,她做了十二分的心理建設。一進門,她就鼓起莫大的勇氣,“我們談一談吧。”

袁旭像是早有預料,面色平靜卻又凝重得如臨大敵。

他深呼吸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來,弓著背雙手緊緊交握,惘惘然點頭。

沈蘺坐到對面沙發,中間隔了一方茶幾,同樣的姿勢,同樣的面色,焦灼而沈重,猶如兩方對峙。

兩軍對峙的戰爭總有一方先挑起,不然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候。就像這段感情,已走到了窮途末路,那總得有一個人先回頭,“對不起......”

袁旭交握的手指緊緊扣住手背,十指尖染上粉紅,片刻,他松開手指,挺直脊背,凝重的面色一分一分成了譏誚的神色,“因為你愛上了林亦珩?”

沈蘺的臉色頃刻變得蒼白,嘴唇吶嚅著,又無力合上。

是,事實就是這樣。她無法反駁。

這就是承認了,袁旭愴然瞥她一眼,別開頭去,開始口不擇言,“沈蘺,你可真是灑脫啊!前一刻在外人面前維護我的面子,轉眼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心裏不爽了就把我甩了是嗎?”

一星期以前,她沒意識到自己喜歡林亦珩的時候,對一個小孩說,他是他的男朋友,林亦珩只是朋友。轉眼,發覺自己喜歡上林亦珩了,就是對不起,要分開。多清醒,多灑脫。日暮窮途了,怎麽辦?他們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他的字字譏諷,反倒讓她平靜下來,“我們能不能好好說話?”

兩個人言語都過激,沒有辦法談下去,她的態度也讓他冷靜下來。袁旭意識到他方才說了什麽,十分地懊惱,但是眼下的境況他沒法說出道歉的話,他滿腔的熱情,說服他的父母,規劃他們的未來,千山萬水來到這裏要與她重修舊好,可是她愛上了別人,這讓他無法接受。

沈蘺在腦子裏把所有的情緒都一一理清楚,一字一句說:“你回來之前我就喜歡上了他,也許是當年我們在一起的時光太長,我一直放不下,看不清楚自己的感情,今天在餐廳我才算是真正認清自己的心意。稀裏糊塗走到這一步,兩家人都見了面,但是沒有辦法了,這個婚禮不能再繼續了,是我對不起你。”

什麽時候愛上林亦珩的?這個問題在今天之前她從來沒有細究過。

袁旭回來時,她並沒有想象中的歡喜,以為他們分開兩年,是感覺淡了。

後來所有的人都在她面前提起林亦珩,她被動地去回憶與他相處的場景。談曉檬提林亦珩,她想起他問她“那麽我足夠讓你崇拜嗎”時眼裏滾滾的星辰,路昕提林亦珩,她想起在半島灣酒店門口與他的那個吻,婚藝館女老板提林亦珩,她想起銀杏樹下他穿黑色的西裝指尖夾煙滿身的清輝,晏晏提林亦珩,她想起陳老師書房內他側靠在白木椅上專註讀散文的閑適安穩。

一分一寸,綿綿將他與她的過往纏成一團,覆繞在心頭。直到在餐廳遇見他,見他與另一個女人在一起,心裏的酸澀汩汩湧出,她才恍然憶起在半島灣酒店說起李榆她心底裏同樣的情緒。原來在那之前,她就喜歡上了他。

袁旭臉頰深深覆進掌心,良晌,擡起頭看她,“是我回來晚了......”不盡的淒苦與灰心。

當真是晚一步便是一生了。

這樣的話聽著令人心酸,沈蘺不知作何回答,良久,“你蘇市的房子......”到底覺得虧欠他,心裏有些不安。

他手掌抹了抹臉頰,懊喪沒有了,反而笑著安慰她,“賣歸賣,我還賺了些,放心,夠我再買一套了。”

沈蘺眼裏有些澀,緩緩點頭,“那叔叔阿姨那邊......”

走到這一步,他父母那邊沒辦法交代,怕兩家人鬧得不好看。

明明是她的問題,他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我就說我突然不想結婚了。”

這個理由太荒唐,前陣子那樣鬧非要回來,如今說不想結婚了,誰也不會信。最後還是沈國成吳淑華陪同她親自到酒店道歉,是她對不起他們,說什麽都受著了。

夜晚八點的雁城,大廈燈火輝煌,人聲繁華,林亦珩想他會永遠記住這個夜晚。

坐在他身邊的女人,已走出那段感情,從今往後,她只會是他的阿蘺。

從二〇〇九年三月十二日到二〇一八年六月十三日,跌跌撞撞一路走來,九年三個月零一天的時光,曾經百念皆灰,如今守得雲開見月明。

一時心潮起伏,千端萬緒,好像那些內斂克制已不再有用,許多話就這樣緩緩出了口,“我記得我曾經問你愛情是什麽樣子,你說你不知道,但是你知道你想要的愛情是什麽樣,你想要你愛的男人足夠優秀,優秀到讓你崇拜他,你想在他面前做最真實的自己,至今我依然不覺得我優秀到讓你崇拜我,可是你愛上了我,我想告訴你的是也許以後我也不足以優秀到讓你崇拜我,但是你可以在我面前做你自己,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使小性子就使小性子,你過得快樂才不枉你選擇了我。”

他的眼眸又黑又亮,“我這個人你知道的,沈默無趣,不能帶給你快樂,只有無限地包容你讓你過得開心。還有啊,喜歡了你整整九年,我還是很專一的。”眼裏和頰上亮得像是求表揚的孩子,他似乎有些羞赧,輕抿了唇又說,“我家裏就我一個,家就隔了一個區,以後你的父母有我替你照顧,你不會再是一個人。”

他頓了頓,“總之,謝謝你喜歡上我。”似乎來一句總結,顯得更正式,可心口情思如逐浪拍濤,有些沒條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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